闪耀在文化石柱上的瑰宝——苗族传统礼俗中的问婚解析

苗族传统婚俗中的问婚部分是最感人的内容，它深层次地审视一个家庭世界里，主客观方方面面的语言行为规范，以共勉的方式，以抑扬顿挫的吟唱形式呈现给世人，人们享受优美的韵味之余，还有丰富的文化大餐。

苗族传统婚俗一般包括说媒、过礼、接亲、赐婚、问婚、谢过、回门等内容。问婚是送亲的哥表到了新郎家进行的一个仪式，是在哥表要回去之前进行的必要问话。此时，新郎家摆好婚桌，有关人员依次就座，由新郎家媒人或者管事主持，邀约新娘的哥表进行问婚仪式。

西式婚礼仪式的问婚情况是：“我代表教会在至高至圣至爱至洁的上帝面前问你，你愿真心诚意与（新郎、新娘）结为夫妇，遵行上帝在圣经中的诫命，与他（她）一生一世敬虔度日……”文辞中饱含对爱情忠贞的内容，回答的人是新郎新娘本人。

而苗族的问婚，不是直接面对新郎新娘，而是对媒人等（父母的代言人）。问辞更是精彩极致，并且用吟唱的方式表达出来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。

哥表问：“正人正主啊，以后要到箐里砍木材，木材一棵更比一棵好，扯藤在山梁，一根更比一根长，要怎么办呢？”

此问对新娘是否忠贞。媒人回答：“就认一棵直，那树永远做屋檐，扯藤只一根，那根牢系我一生”。正是“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”的真实写照。

哥表问：“云来自蓝天，雾来自绿地，雾要去山腰，云是否扎根在山顶，雾要成为露珠滋润着禾苗，云是否独自稳固在天宇？”

此是问，男女方出生成长在不同的家庭，现在组合成为一家了，相互间是合作呢，还是各自为政。媒人回答道：“雾来自绿地，云来自蓝天，雾要到山腰，云不在山顶，云由雾生，云雾紧随”。接下来哥表继续问道：“牛皮架绳僵硬了，需要肥膘来润滑，郎哥领我小妹去，郎哥犟时怎么办？”媒人答道：“媒人不敢说啊，架绳僵硬肥膘擦，郎哥犟了，需要父母叔伯，堂兄表弟们一起来夸教啊”。这是从责任和担当的角度问答。

媒人开始唱道：“每一天的这个时辰啊，山河大地渐渐明朗了，哥表逢时来问婚；天边亮丽，地角朦胧，哥表逢时来问仪。”

哥表唱：“今天早上啊，太阳破土升起在山头，挽留我哥表来问俗；太阳升起挂在蓝天边，挽留我哥表来问婚。人们常说啊，你们打着婚伞，飒爽英姿一路走来接亲又接仪。你们牵着新娘走正道，闪亮过田尾，闪烁过田头。你们要将田尾让我哥表来撒种，还是要让田头给我哥表来种植，你们真诚地回答，才可以继续来问婚。”

媒人回唱道：“今天早上啊，太阳破土升起在山头，挽留我哥表来问俗；太阳升起挂在蓝天边，挽留我哥表来问婚。哥表啊，我们打着婚伞，英姿飒爽一路接亲又接仪，我们牵着新娘走正道，经过的田尾虽闪亮，田头虽闪烁，田尾撒种，怕鼠鸟去捡，田头种植，怕水源太冷，我们要给哥表那中间的肥田。”

生殖繁衍是千百年来人类的头等大事。在生产力极其低下的年代，毒蛇猛兽猖獗，战争频繁，瘟疫泛滥，人们只有靠大量的繁衍来保存和延续自身种族的存在。苗族的迁徙历史更有其特殊的一面，因此这样的问婚歌词应运而生。此问婚歌词，所表达的生殖含义是隐晦的，是仁义又是多意象的，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。

伦是条理，顺序的意思，在家庭里表示辈分不乱，大小分清，主客分明，不逾矩。在伦理前提下，延伸出很多常规。哥表对部分常规的问话由此而生。

哥表唱道：“你们跟着高师，学得婚俗的礼节。打着婚伞，潇洒在那竹林间。借过母亲的门口，父亲的门闩，你们要从闩下穿，还是闩上过？”

结婚以后，一对新人就有了倍数的亲戚，面对亲戚，如何行事处人呢？结婚以后，表明了成人成家，要独当一面了，当然就不可能再像为人儿女时一样随意了。

阴阳之道，男女之礼，是衡量教养的重要尺度。先尊老后爱幼，母亲的“门”，父亲的“闩”，指向既明确又含蓄。作为意指，作为文化符号，怎么去理解，得看回答者的道行。“母亲门口父亲的闩，从闩下穿不过，从闩上过欺人，我们会从侧门过。”媒人回答得简单明了，既切题又不失礼俗，问与答都达到了文化多意性的高度。

哥表又问：“媒人啊，讨亲走正道，接亲走正理，看见人家的新娘很顺眼，你们是否起花心？”

媒人回答：“看见人家的新娘，我们心地不会乱，人家新娘爱我们，我们不会上，讨得长辈是长辈，小辈是小辈，该叫什么叫什么，绝对不会走了样。”

这一问，哥表的问话，涉及到家庭成员的关系问题，反映了一系列规范及婚姻的庄重，是要引起家庭成员，亲戚朋友对婚姻本身的重视，因此媒人必须庄重地回答：“唱眉唱了，画眉不会跟着唱，唱眉吟了，画眉不会跟着吟。”作为警醒与共勉。

苗族传统婚俗中，去接亲的人数也有讲究，去时是奇数，回则为偶数，这是中国传统中“双双有喜”的标志，是对圆满的向往和美好愿望。

在女方看来，去男方家共建美好家园，过程中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冲突，这是家庭建设中的共同表现，是世世代代的家庭存续下来的共同矛盾。处理的方式多种多样，结果也是多种多样，本着美好的愿望，堂兄表弟不得不问。

问舍：“娇娘嫩芈啊，你母亲生你在一个干燥的地方，你父亲养你在一个泥泞的地块，你走了以后啊，牛圈脏了谁去扫？”

男方媒人回答道：“我们带走娇娘嫩芈，要折断你们一只手，会破碎你们的心叶肺叶，但是娇娘嫩芈要成就我们的九代祖公，八代祖娘。”

问失：“堂兄表弟我要回去啦，娇娘嫩芈留下来，偶尔不织布，父母啊——，半夜三更突然梦中醒，只能诉说给那老黄牛；娇娘嫩芈留下来，偶尔不秀裙，父母啊——，半夜三更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只能诉说给那老母猪。娇娘嫩芈爬坡又上坎，咽不下半碗冷水泡冷饭，堵不住满脸的泪水。”

婚道上的方方面面，问者含蓄，答者智慧。最后表达生生不息的宇宙观作为问婚的结束：“今天早上啊，我们就要转身回去了，不知道怎么寄婚桌，就寄托在这边父母的篱笆墙，父母种粮来满仓，养猪来满圈；到了老幺的婚礼，才会结束婚桌的义务；不知道怎么寄婚桌，就寄在我父母这边靠柱子，我母养殖来满圈，我父种粮来满楼，待办小幺女的婚事，才会结束婚桌的使命。”

各个民族传统的婚俗习惯，虽然主体程序上都要经历一些相同的过程，但是部分细节又有其独特的一面。苗族所拥有的大量象征语言和行为，成为该民族传统精粹文化之一。

（通讯员：陶光福）